作者:傅光明
对某一个作家的研究能成为一个现象,甚至一门显学,是与研究的规模、研究时间的持久和研究者自身的才华及学术贡献分不开的。当然,最重要的还是作家本人的文学世界就是一座开掘不尽的矿藏。没有这座富矿做依托,本事再大的“矿工”也无济于事。
从新世纪发端,回眸20世纪中国现代作家研究,无论从哪个角度哪个层面都可以说,老舍研究不仅是中国现代作家研究里的重镇,更已经成为世界文学格局中的文学现象。
若论及中国现代作家研究的海外热,大概除了鲁迅,就是老舍,尤其在日本。这也许因为不论是在纯种的外国汉学家,还是海外华人学者眼里,透过老舍的文学世界可以折射出更多国民性的精神存在,还可以更好解读这个民族的生命状态和文化形态。但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,尽管包括港、台在内的海外学者,其研究视角往往是开放和独到的,却由于意识形态的隔绝,纯粹而严肃的学术研究常失之于政治上的偏颇。
日本1951年就由中山时子女士主办,成立了“老舍读书会”,且活动持续50多年,从未间断。很多大学把老舍作品作为学习汉语的教材。80年代以后,日本再度兴起“老舍热”。1981年日本学研社出版了10卷本的《老舍小说全集》。1984年,日本成立了老舍研究会,并每年举办一次活动,出版有《老舍研究会会报》。除了中国老舍研究会、北京老舍研究会和日本老舍研究会之外,还有欧洲老舍爱好者协会和美国德州的美国老舍研究中心。这在中国现代作家中,也是绝无仅有的。
日本的老舍研究专著,颇具代表性的有中山时子1988年出版的《老舍事典》,1990年以后出版的李宁的《老舍与漱石——老北京与老江户》,牛岛德次的《老舍〈骆驼祥子〉注释》和柴垣芳太郎的《老舍与日中战争》。日本学者杉野元子把日本的老舍研究归纳为六个主题:老舍与基督教;老舍与漱石;抗战时期的老舍;《四世同堂》;老舍与相声;以及作品的修改。
日本的作家学者对老舍之死这个题目始终关注,在老舍去世的第二年,著名作家水上勉就写了《蟋蟀葫芦》,以寄追悼之情。1970年,才偶从旧报端上得知老舍自杀消息的井上靖,随即写下著名散文《壶》,通过一个故事慨叹老舍一定是那种“宁为玉碎”的文人。1978年,开高健索性以《玉碎》为题,写了短篇小说,并成为川端康成奖获奖作品。有吉佐和子更是写下了报告文学《老舍之死》。1989年,中园英助又有短篇小说《彷徨湖》问世。1991年,冈松和夫写了另一篇小说《太平湖》。2002年,日本老舍研究会会长杉本达夫,连续写出《关于老舍之死的断想》两篇。
法国学者巴迪也一直对研究老舍之死有兴趣。他的《死亡和小说:论老舍的自杀》是篇颇为厚重的论文。相信湖北学者吴永平翻译尚等待出版的巴迪学术专著《小说家老舍》,会为老舍研究提供新的学术视野。他是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,切入老舍研究。因为他觉得老舍是具有文化人类学眼光的一个作家。他还对老舍进行了三个方面的“个案研究”:第一是老舍的祖属与其创作的关系,第二是老舍在汉文化背景下隐藏着的民族情结,第三是老舍的宗教信仰对其创作和生活道路的影响。他认为,正是老舍身上所具有的独特的民族文化情结铸就了不朽的灵魂。另外,他早在1980年就成立了一个世界性的老舍研究组织“老舍友人协会”。顺便提一句,深受巴迪学术影响的吴永平现正在做重新解读老舍的研究。
前苏联的老舍研究曾经红火过,若从1934年汉学家巴拉诺夫《现代中国文学》中论及老舍算起,几十年间,取得了颇为可观的研究成果,出现了一批有才华,有创见的学者,最具代表性的有安琪波夫斯基、索罗金、斯格林、阿布德拉赫曼诺娃、费德林、谢曼诺夫、热洛霍夫采夫、博洛京娜等。中苏友好时期,老舍曾三次出访苏联。他的一些名作像《骆驼祥子》、《茶馆》等,均有俄文本翻译出版。中苏交恶以后,老舍作品的流传和研究反而有所发展。老舍作品在前苏联发行量已在百万册以上,单谢曼诺夫翻译的《猫城记》至今已畅销70万册。80年代以后,一切都趋于正常了。但随着老一辈学人的过世,老舍研究已在俄国显出式微之势。
随着1945年伊文·金翻译的老舍《骆驼祥子》英文本的出版,并风靡一时,美国人开始认识老舍。此后,《离婚》、《四世同堂》和《鼓书艺人》的相继出版,使老舍作品一度在美国产生了“轰动效应”。数十年来在美国的老舍研究上做出过很好学术业绩的是这四位大将:夏志清、李欧梵、王德威和陶普义。而夏志清的研究成果是继捷克学派的研究之后,在西方影响最大的。